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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军帐的八个角上,各放了一树连枝油灯,底盘落地,灯柱约有半人高,上下错落,分出五到六枝灯盘。
八树灯火,照得帐内亮如白昼,又将阴影削得淡薄,还照出军营主人一张刀刻斧凿的脸,剑眉、深目、鹰鼻,但脸上瘦削得有点凹陷,眼底也浅浅泛一圈黑影。
刘基想,他似乎比从前老了一些。
太史慈回过身,亲自坐在帐中间的几个铜炉旁边,用铁签翻一翻火炭,又拿长勺舀了舀鼎中熬煮的食物。
军帐里没有什么旁人,除了一名程姓的参军,就是吕蒙、吕典、刘基几个,小卒布置好东西就都退下了。
太史慈行止简易,自己操弄锅鼎,其他人也都放松,帐里只听见浅浅的汩汩的汤汁在沸腾。
历经多日,终于见到建昌都尉,可刘基心里却突然多了很多疑问:
为什么龚瑛会跑到山越当中?
为什么太史慈和龚瑛两人形同仇雠?
为什么龚瑛说太史慈病了?
重重疑窦,让眼前这位故人,忽然变得有一点陌生。
这边心头暗涌翻覆,而另一边,故人还在安静地料理食物。
一缕缕香气如雾卷起,裹着太史慈的话:“枚乘在名赋《七发》里面写我们这儿的南方菜,‘雏牛之腴,菜以笋蒲’,小牛腩肉煨以竹笋、山蒲,说是天下至美。
不过丧乱之年,牛犊珍贵,只能用豚肉代之,又加了小米、糜子,吃起来更实在一些。”
刘基心下一动:“这是家父以前的做法。”
“第一次吃到,确实还是在扬州牧的府里。”
他淡淡说道。
刘繇毕竟出身自宗室大族,开办宴席是常事,主要是为了款待许劭等名士,但将士们也都能参与。
太史慈也参与过几次,可只能坐在末席,行为也拘束,后来就少了露面。
刘基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在暗指这段往事。
“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,太史将军原来是个食家?”
刘基只好撇开话题。
“我虽然不方便再叫‘少主’,但公子还是喊我子义吧。
吕司马也一样。”
太史慈说,“你说的毕竟已经是三年前,当时我一心扬名天下,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杂事。
倒是这几年在行伍里呆久了,才发现这一蔬一饭,都是本事。
就像豚肉如果要炖竹笋,最好是晒干一些,风味才能透得出来。”
他从鼎里盛出一碗来,肉已煨得酥烂,杂以黄绿蔬食,更显得层次饱满。
刘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,从前的太史慈,何曾在意过这种生活琐事?
“子义兄这……变化不小啊!”
太史慈静静地盯着刘基:“公子也变了不少。
我以为你会一直隐居,没想到,却在吕司马这儿见到了。”
话音未落,吕蒙已经接过了话:“我是下官,又是晚辈,子义兄喊我子明就好。
我们小庙可拉拢不了刘公子,只是同行一道而已。”
他快速把话题带过去,然后喜上眉梢,兴奋地说:“不过,在军中能吃到这么一口,可见都尉真是讲究,高手!
但说实话,美食虽好,还是比不上子义兄手边那甑美酒——别说那酒味儿,光这个器物,我就是第一次见!”
吕蒙说得直来直去,太史慈也笑,说一声“子明是识货之人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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